2012年1月5日 星期四

堂嫂婉兒

已經年過三十五歲的堂哥阿義在長輩壓力下,娶了個小他十歲、皮膚白、鼻子挺、眼睛大、身材好,大學又是主修中文的越南太太,叫溫氏婉兒。第一次見到她時,那巧笑倩兮水靈靈的模樣,且人如其名地溫柔婉約,讓我驚豔不已,但也在內心替她感到可惜,嫁了個只有國中學歷又粗魯粗俗,平時愛抽菸酗酒又不務正業的莽夫。

以我當時幼童的眼光來看,是女人都不會想嫁給堂哥:長得跟頭牛似的,方頭大耳,又矮又壯,開車時嚼著檳榔的血盆大口總是嘩啦一聲把檳榔汁往車窗外吐,咧嘴一笑露出黑黑銀銀黃黃的牙,總是在我們這群弟弟妹妹前講些我們似懂非懂的下流笑話,看到堂姐同學來家裡,眼睛直勾勾地瞅著人家看,愛喝酒又愛惹事生非,每次一發生什麼事就是我爸幫著他擦屁股,這種男人就兩個字形容-討厭!

婉兒跟阿義堂哥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,她像故事中的仙女姐姐一樣,又漂亮又溫柔,聲音甜甜軟軟。我找她講話,她都會很高興的摸摸我的頭,捏捏我的臉,轉身從抽屜拿出越南椰絲軟糖給我說:「妹妹,吃糖,很好吃!台灣沒有,買不到!」然後拉著我坐下,我就一邊咬著軟糖,一邊讓她整理我玩瘋後的一頭亂髮。婉兒手很巧,糖果吃完,我的頭上已經紮好兩條麻花辮子,她還摸摸我脖子後面軟軟的細毛笑著說:「妹妹以後不能當越南的空姐,越南的空姐脖子後面不能毛毛的,可是,可以當台灣的空姐喔!」

我想,應該不只我覺得鮮花插在牛糞上吧!堂哥跟婉兒就住我家樓下,常常聽見三更半夜常有女聲哭喊「不要」、「不要打了」,伴隨來的是乒乒砰砰,很像是在撞門及摔東西的聲音,隔天總是會看到渾身是傷可憐兮兮的婉兒一跛一跛走路,我媽瞧見都會咒罵堂哥不是人,還幫堂哥取了個綽號叫「垃圾義」。

原本伯母花了大把鈔票幫堂哥娶了婉兒進門,是希望婉兒能快快傳宗接代,但我媽認為堂哥跟垃圾渣滓沒兩樣,對家庭又沒什麼責任感,打個兩天工,又休息一兩週,日子本來就不太好過了,要是替他生了孩子說不定日子過得更慘,於是就偷塞些避孕藥給婉兒,然後告訴婉兒等拿到身分證後就自己去賺錢,不用靠垃圾義吃穿。不過,我媽能幫的也只有這樣,看著越來越憔悴的婉兒,不知道婉兒能忍耐多久。

就這樣過了快一年,婉兒在某個下午消失了,帶走了她自己的東西之外也帶走伯母留給堂姐做嫁妝的金銀細軟。堂哥家發瘋似的找人,打了電話到警察局、婚姻仲介、婉兒的越南娘家去,海關也沒有她的出境紀錄,找不到就是找不到,一點消息也沒,婉兒真的消失了。伯母逢人就說越南新娘多沒良心,花了六十萬像扔到海裡一樣,堂哥至今提起這件事仍然忿忿不平。幾年後,我媽突然問我記不記得婉兒嫂嫂,她好像在百貨公司看到跟婉兒很像的女人,挺著大肚子,旁邊跟了個很斯文的男人。又過了段時間,因為一直找不到婉兒,堂哥乾脆去法院訴請離婚,當法院宣告林忠義與溫氏婉兒離婚後,我真心的替婉兒感到開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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